晨曦透过兴安盟科右中旗蒙古族刺绣产业园的玻璃窗，落在整齐排列的绣架上。国家级非遗传承人白晶莹正俯身指导绣娘们赶制发往北京的订单。银针翻飞，五彩丝线在绸缎上“流淌”，渐渐显出草原的生动——展翅的雄鹰、盛放的萨日朗、闪着光泽的盘金牡丹。白晶莹手指轻轻抚过绣面：“这批绣品把老底子的盘金绣和现在的设计揉到了一起，卖得挺好。”她说话温和却透着股坚定劲儿，话语和绣线穿过布料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在工作间里回响。
这些刺绣的一针一线，承载着草原的记忆。诞生于清代王府的图什业图刺绣，40多种针法藏着草原的过往：盘金绣的硬朗劲儿像蒙古包的支架，平针绣的细密柔软似河溪的水波，双面三异绣的巧思，则映着草原百姓与自然相处的智慧。“过去王府的绣娘只做官袍、马褂，如今我们用这针线绣的是生活百态。”白晶莹的话语中道出了这门老手艺在当下的发展变化。
时间回到2016年，科右中旗定下图什业图刺绣产业作为精准脱贫的主导产业，一场“指尖上的革命”开始了。白晶莹主动挑担子当上项目带头人，领着50名返乡大学生，跑遍了全旗12个苏木乡镇，把散在草原各处的绣娘拢了起来。“刚开始不少牧民心里没底，觉着靠这个吃饭不容易。”白晶莹回忆道，“我们就办免费培训班，手把手教技术，首批就吸引了300多人。”
今年46岁的双金亮是第一批受益者。由于天生脊柱侧弯干不了重活，她早前日子很艰难。2017年学习刺绣后，双金亮一头扎进去钻研技术。“接过第一单活，拿到300块钱，这手都激动得直打颤。”如今，她不但每月有了固定收入，还成为培训老师。双金亮的改变，是科右中旗刺绣带动脱贫的生动例子。2021年，白晶莹被命名为“全国脱贫攻坚楷模”。这份荣誉背后，是数万绣娘用针线走出的脱贫路，也让“指尖技艺”真正变成了“指尖经济”。
在百公里外的科右前旗乌兰毛都苏木，萨日郎巾帼合作社的绣娘们也赶制着一批札萨克图刺绣围巾。“札萨克图刺绣从12世纪就有了。姥姥跟我讲过，早年游牧的妇女在毡房里绣马鞍垫子，把走过的路线都绣进花纹里头了。”80后传承人秀云手里一件半成品上，金线绣的雄鹰翅膀活灵活现。“这是双面三异绣的活儿，守着老法子，可样子是新样子。”她介绍道。
“这门打12世纪传下来的手艺，过去只用在蒙古袍上。”秀云拿起一条绣着精美萨日朗花纹的围巾，上面用了札萨克图刺绣特有的“打子绣”。这刺绣往常多是母亲教给女儿，一辈接一辈。
2016年，秀云牵头组织16名传承人，办起了合作社。多年来，在本村和附近屯子办过50多期免费培训班，培训了3500多名农牧民社员。合作社带动1600多户农牧户，一起做民族服饰、手工艺品、旅游纪念品，把传统的云纹、回纹等图案巧妙地用到了文创制品上。2011年，札萨克图刺绣列入了内蒙古自治区级第三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
据介绍，萨日郎巾帼合作社已开发出70多种刺绣产品，服装、家居用品都有。这些带着草原魂儿的产品，不光在北京林业大学的展销会上亮相，更登上了巴黎时装周的T台，让大家见识了这份来自中国草原的非遗。
在科右中旗刺绣产业园的创作室里，一幅名为《同心同圆》的作品很显眼。“这幅作品，单是一朵牡丹花就用了三种绣法，这是各民族绣工一起琢磨出来的。”科右中旗刺绣协会的一级绣工白春英说。园区内，经常可见不同民族的绣工在一起交流技艺，这样的跨民族手艺切磋已经是常事儿了。“刚来时普通话还讲不顺溜，现在跟姐妹们聊针法一点不碍事。”白春英这话，讲的是绣活交流背后那份人与人的亲近。
汉族、蒙古族、朝鲜族……产业园内，在一针一线的来回里，各民族绣工的手艺精进了，也让这门老传统在不断交流中更添光彩。有数据显示，科右中旗依靠刺绣产业，先后带动了2.6万人就业，其中少数民族占到了78%，小绣针绣出了大团结。
从非遗博物馆里留存的老绣片，到国际时装秀场上订制的礼服；从过去在炕头油灯下自家做点针线，到现在成为民族团结的特色产业，兴安盟的刺绣产业，一头牵着千年草原的根脉，一头系着万千百姓的好日子。这门传承了千年的指尖功夫，正以新的活力，在兴安盟这片沃土上描绘出越来越美丽的风景。（兴安盟融媒体中心记者 刘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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